你聽說過淡江大學最有名的『宮燈姊姊』嗎?

  「宮燈姊姊」的一般傳說,來自一位為情所困的學姐在十二點時等不到情人,於是在第三根宮燈下自縊,學弟妹們在燈下遇見靈異事件後,將之取名為宮燈姊姊。連淡大BBS板中專門收集鬼故事的討論區也取名為:『宮燈姐姐說故事』。
  如果半夜在宮燈大道被一位女子詢問時間,那麼就八九不離十遇到宮燈姊姊了。
  關於宮燈姊姊的故事分為過去、現在、未來三個部分……
  現在,你準備好了嗎?
    故事開始,先從現在開始說起~

1.

‧2007-12-20

  他很喜歡在晚上十點時進入她的心房,透過BBS與MSN的對話通道,用文字語言進入她的心房。

  這道班上男同學皆已嘗試過,卻一直無法突破的,她緊閉的心扉。
  
  他叫做權項羽,淡江大學土木工程系二年級。
  權姓出自於他那位韓國父親,而項是母親的姓,單名一個羽字。實際上他是私生子,從名字便可明瞭事實,但從小到大同班同學們卻都僅將目光聚焦於「項羽」兩字。
  同學不分男女皆「項羽、項羽」地喊他,他也挺愛這個像綽號的真名,高中開始玩BBS的暱稱也以「項羽」二字,沿襲到現在。這名字替他招來眾多女孩的注目,部落格「項羽‧吻別烏江」已突破一百萬人次,每日固定基本觀看人次超過五千人,他每天在留言版的時間就必須花掉一個鐘頭。
  
  某旅行社外國行程免費提供的留言。
  項羽連回絕都覺得太浪費時間,直接把留言刪除。
  他討厭這種置入性行銷的東西,想要以此招攬他部落格的觀眾,簡直是忍無可忍!刪了又來,煩不甚煩!他不需要靠這種東西混飯吃,他靠的是他的腦袋、投資手腕跟眼光!
  部落格的高人氣引來許多周邊效應,這是玩部落格的附加價值,名氣、代言接踵而至,也難怪乎現在每個人幾乎都以交換部落格當作自己的名片,把經營部落格當作自己一天中最重要的事。
  他不需要這些附加價值,部落格的高人氣堆砌他的王國,他需要的是女人的崇拜、愛慕!

  但她卻只存在於BBS,暱稱「蘋果兔」。
  一開始找到她,是透過tku  ID搜尋:apple_rabbit。
  apple_rabbit在線上,查詢個人名片檔,暱稱:蘋果兔。
  名片檔內容:
        如果,你在尋找……

  Xiang Yu"尋找什麼?"
  權項羽幾乎是立即地,馬上丟了個水球問號傳送給蘋果兔。
  
  apple_rabbit"?"

  Xiang Yu"妳的名片檔"
  向女生搭訕的第一句,女孩通常會以裝傻來回應,這個時候若是退縮不往前進攻,鼓起勇氣的搭訕話語就前功盡棄,所以要一鼓作氣厚臉皮。
  雖然說憑他的真面目是不至於要到厚臉皮的地步啦。

  apple_rabbit"呵呵,不知道耶,我也正在尋找"
  女孩最愛用的「呵呵」、「不知道」在交談的第二句便出現。權項羽不明白班上的同學們,親愛的土木系男同學們,究竟為蘋果兔瘋狂什麼?她看起來再普通不過了啊!

  Xiang Yu"一一"
  說真的,其實他那一刻對她有點失了興趣。

  apple_rabbit"你的ID很妙,是項羽"
  
  Xiang Yu"妙在哪?"
  通常暱稱比ID還要吸引人注目,有些在站上尋求ONS的傢伙只會尋找相關特地的關鍵字。為了跟這些族群分別,他只使用自己的名字,當然也是為自己的本名而深深自豪著。

  apple_rabbit"你在烏江自刎了嗎?"

  權項羽愣住。這麼短的時間內,她便連上了他的部落格?

  apple_rabbit"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?"
  水球接著又丟來。

  Xiang Yu"問我刀子在哪嗎?"
  apple_rabbit"CC,不是,但很接近了。"

  Xiang Yu"妳問吧"
  通常他對女生們有一套的應對準則,幾乎每回都出不了這些問題答覆,但這次他想不通透女孩要問他什麼。
  
  apple_rabbit"你自刎了,那虞姬怎麼辦啊?"

  權項羽忍不住大聲笑出來。好,有創意!
  放在鍵盤上的雙手愉快地鍵入音符。
  Xiang Yu"妳放心,她已經不在我身邊了"

  她會怎麼回答呢?權項羽忍不住期待。

  apple_rabbit"所以你才跑來淡江閒晃啊~"
  
  權項羽又忍不住大笑。她實在很有趣啊!剛剛怎麼會覺得她很普通呢?
  有這樣的心緒應答,難怪同學們都喜歡當她網友,紛紛加入她的ID企盼能更進一步敲入她的心房。

  在第一次的搭訕之後,他每天最盼望期待的事就是與她聊上幾句,即便只是交換表情符號她便衝出門趕上課,他也會忍不住盯著視窗,好一會才移動滑鼠將視窗關掉。

  他似乎對水果特別偏愛啊,呵呵。權項羽忍不住對著螢幕微微扯著笑。

  「你在跟誰聊天啊?」小橘子從後台摟住權項羽的肩頸,企圖透過男友的耳際偷看他專注了一晚的電腦螢幕。
  小橘子,真實世界喚做金子橘,小橘子是她在BBS藏身的暱稱,一開始也是因為這個暱稱,她藉此認識了權項羽,並進一步交往。
  再過一星期就要同居滿半年了。不知道項羽記得那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嗎?
  半年前的那個晚上,窮極無聊的她被男友撇在宿舍裡不知該如何打發時間,項羽就在那時解救了她,將她從自以為是的愛中連根拔起。自那時候起,她的世界裡再也容納不下任何人。
  以項羽為天,以項羽為地。

  「跟網友聊天啊。」權項羽隱藏著內心的不悅緩緩回答。
  「誰嘛~」小橘子只來得及看到他關掉BBS螢幕以及縮小某一個粉紅色MSN視窗。然後假裝集中注意力在基金股票相關網頁資訊上。
  小橘子已經很久沒上BBS交友,網路上熟悉哈拉打屁的網友也因為久未聯繫,一個個都斷了,網路交友就是這樣,要抽離隨時都可以;可是男友卻仍然維繫著上網交友的習慣,每日沉浸在螢光閃爍的12吋Vaio前,很多時候對他說話就像把球拋在空氣裡,心緒就像那顆球一般只能隨的吸引力掉落到地。

  不能抱怨,她知道他不喜歡。
  不曾挑戰過、也不曾埋怨過。他喜歡她的海派識大體。

  同在一個屋簷下,常常讓她望著他的背影數小時。

  「妳不認識啦,是我們班上同學想追的女生。」權項羽隨口說。說謊要花心思去圓,挺耗費腦容量的,他寧願把腦袋瓜投資在可以賺錢的基金股票上。
  「那為什麼你要跟她聊天啊?」小橘子嘟著嘴心生不滿。
  「我是同學的軍師啊,沒辦法,他們都看過妳,很羨慕我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,所以找我當他們的狗頭軍師囉~」看樣子這番說詞總可以讓女友乖乖聽話幾小時了。
  所以說女孩子真的很好擺平。小橘子已經歡天喜地窩進浴室裡頭泡澡,依照過往的經驗,她的習慣是不到兩小時是絕不會離開那間浴室,他有兩個小時至少可以不打擾,唉,這就是同居的壞處啊。
  
  蘋果兔登入中。
  
  右側顯示一個粉紅色msn的提示小視窗,他特地為蘋果兔設定的對話視窗色系,好讓她在第一時間登入時便可馬上捕捉她的訊息。
  權項羽趕緊點取蘋果兔的視窗,key in招呼語。「hello~」
  「hi」一個洋蔥頭的表情符號。
  「今天如何啊?」權項羽看了一下視窗第二排的暱稱:冷冬末日。看來她今日心情不佳,是個進攻的好機會。
  從BBS轉戰MSN,他足足花了一個月時間融化她。
  「bad」又一個洋蔥頭的表情符號出現在視窗。
  她最近很愛洋蔥頭啊,前陣子是奶油獅,明天記得幫她找找看更可愛的表情符號給她。
  「跨年打算去哪瘋狂?」進攻中。
  「到處都人擠人,不想出門。你呢?打算帶女友去哪裡?」終於不再是表情符號的敷衍。
  「cc」換權項羽用表情符號敷衍,「我有女友嗎?我說過嗎?」他從不曾跟任何網友討論自己女友的事,這樣的行為只會降低自己的身價。
  「禁止裝死行為」又是洋蔥頭的表情符號,一隻兔子倒在地上頭上插著「dead」的紅色告示牌。
  權項羽忍不住笑出聲。他喜歡交友,網路上有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啊!
  「可能跟朋友去101看煙火吧,妳呢?」小橘子黏著他一定要去度過第一次的跨年,也偷偷瞞著他在君悅飯店訂了一個視野極好的房間,看樣子勢必逃不過去101度過2007年的最後一天。
  「不錯啊,我大概會去租個片窩在家裡的沙發上當馬鈴薯吧,哈哈~很宅吧~」蘋果兔的顯示照片換成某個國度的窗櫺。
  寂寞嗎?親愛的蘋果兔。
  「不會啊,我也想這樣度過2007的最後一天,真想跟妳一起呢!」權項羽偷偷丟出不著痕跡的試探。和蘋果兔聊了三個多月,至今尚未出來見過面,他只要逮到機會就問。
  「你可以在你家沙發上當馬鈴薯啊~」高手反擋一記。他把話題帶到101上,扯淡著美麗的煙火。
  但,她真的對他完全沒有意思嗎?權項羽納悶。
  根據他數年累積交友經驗法則,女生通常都是對現實不滿、失望,才進而轉向尋求網友的慰藉,透過與網友的互動建立起自己的自信心、甚至是虛榮心;是的,女人小小的虛榮心。

  他相信總有一天可以見到她廬山真面目。


待續

DOWNTOWN  LEGEND 系列1

newbeatl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8.
 
闡優整理胸前的畢業胸花,準備進入畢業典禮會場,在途中被柴居給攔到後台,她看到忙的團團轉的眾人,莫名有想笑的衝動,如果改畢業典禮為畢業舞會,讓學生拋掉身分玩個瘋,相信大家會更樂意畢業。但這種傳統是不會變的,她之所以會想是因為太無聊。
「妳摸。」柴居將她帶到單一扉面前,要她摸他的額頭。她照做,手心傳來異常的熱度。「怎麼會這麼燙?昨天還好好的。」
「最糟的是他要上台好多次領一堆獎項。」柴居擔心的說。「還得代表畢業生致詞。」
「你告訴你們班導了嗎?」
「他不許我說。」最莫可奈何的就是這一點,單一扉認為這是他份內的事應該要做好,在他擔心的半死的時候,單一扉居然還笑著說:反正死不了。廢話!死了還笑的出來嘛?簡直是死腦筋一個。
「畢業典禮後班上要拍照留念,本來規定大家都得到,但是我家裡有事等我回去,妳可以幫我送他回家嘛?」
又送他回家?闡優納悶著,隱約覺得有些奇怪。
「妳有別的事?」察言觀色是柴居在女人堆中混的開的重要特質。
「我有沒拒絕,只是覺得很奇怪,好像有種被設計的感覺。」
柴居一聽脊椎突然發冷。這女人的直覺還真的有點給他準。但是他又不是故意要設計,只是剛好來個臨門一腳,單一扉有沒有辦法恢復意識向闡優告白還是要看他的造化。他只是善盡人事,其餘看天命。
柴居整整聲音:「如果妳不方便的話,我找別人好了。」對付女人要以退為進。
闡優看看柴居,又看看單一扉,不忍心見他病厭厭的模樣於是答應了。
「謝啦,明天我會去看他。」
闡優瞪他一眼:「你就放他一個人病下去?」
「我真的抽不開身嘛。」柴居一臉大受冤枉。
闡優扶著額頭,不敢置信。雖然她沒開口承諾,但是照顧生病的單一扉已經成為她肩膀上的責任。
整個畢業典禮在她眼裡看來真是只有「驚心動魄」可以形容。她數過單一扉上台的次數共計十三次,大部分由柴居和他班上其他同學代領,畢業生致詞她原以為會出差錯,但單一扉的身形只微晃了兩下沒真的倒下,因此也安全過關。
柴居攔了部計程車,單一扉早已昏睡在車上,闡優把畢業紀念冊、證書以及禮物全放在前座,自己坐在單一扉身旁,柴居給了車資便笑嘻嘻向他們揮手道再見。
闡優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,請司機先送他們到診所,司機先生好心地幫她抬單一扉,這一點讓她鬆了一口氣,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負擔單一扉的體重。
回到單家,將單一扉弄上床,大半天折騰下來,他老兄一滴汗都尋不著;她卻已經滿身是汗。借了浴室稍做清洗,她越想就越覺得好笑。一個月前不認識單一扉,想不到這一個月內卻已經進出他家多次,而她甚至還不知道范雅廉的家在哪裡哩!
真的不應該如此心軟。認識一個月的人,尤其是異性,她從不曾卸下心防,也許因為年輕見識不廣,所以能接觸到她內心的人幾乎是零,從小到大她唯一較之心的只有范雅廉而已。並非沒有朋友,朋友多到前呼後擁又如何?身在人群之中的孤單更令人沮喪,她也沒有刻意去尋找,一切便隨緣。
她無端想起范雅廉給她的評語,益加覺得好笑,如果讓范雅廉知道她對單一扉如此好,恐怕會跌破范雅廉那副厚眼鏡。
她並非全然無情,不是嗎?
那是因為妳喜歡他。范雅廉應該會如此說。他是妳的真命天子。
闡優走出浴室,站在床畔窺視他睡得極不安穩的面容。
嘆口氣。她認了。轉身尋廚房去。
聽說病人最好喝稀飯,忘記是誰說的了。她雖然不擅廚藝,但熬粥這件事還難不倒她。但是光喝清粥營養不均衡,生病已經夠可憐了,那麼就做皮蛋瘦肉粥吧!
 
 
單一扉環視著天花板,忘記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,而又是誰餵他吃東西、灌他藥呢?是柴居嘛?印象中好像不是。那個人身形比較嬌小,帶有馨香味道。
沒錯!當他纏綿病塌時,唯一記得的就是這種味道。
是母親嘛?母親不愛用香精。況且她現在和父親正遠在沙烏地阿拉伯。說來他就有一肚子的唏噓,這兩個為人父母簡直沒有一絲已有孩子的自覺,總是天涯海角度蜜月去。夫妻牽手走一輩子,身為兒子當然慶幸自己的雙親如此恩愛,但是他一個人也難免會有寂寞的時候,雖然總有一大票的朋友,但朋友各自有各自的家,無法朝夕相處。
總之呢,他有時候就不免怨嘆那對不肖的父母,將來他若有孩子,必會全心全意灌溉父愛。
怎麼會想到這裡?果真是病糊塗了。
他側身找了一個舒服位置,訝然發現闡優趴在床邊。原來那股舒服的味道就是由她身上傳來的。
他笑了笑,一個念頭頓時興起,他爬起身,以最輕揉的方式偷襲她的唇。
但闡優早就醒了,只是懶得睜開眼,單一扉吻她的時候她驚得睜開眼,兩人黑眸向吸鐵一般彼此吸引,單一扉沒有一絲被人抓包的愧疚感,唇一點也沒有放鬆的意思。
闡優自己使出力量往後退,單一扉似乎早已料到她的退卻,順勢將她拖上床,好讓他徹底吻個夠。
他微微放開她,讓她有呼吸的時間。
「你是這樣對待妳的救命恩人嗎?」
他以為她要給他一巴掌呢!鬆口氣,他專注的說:「古人都是這樣做啊,以身相許,我唸過的書都這樣教我。」
他的口吻不就是一個頑皮的孩子,她忍俊不住:「你不用那麼犧牲──」
她剩下的高論尚未發表完,只聽到他在她的嘴裡說:「抱歉,我情難自禁。」
 
 
清晨的陽光緩緩佔領室內。
單一扉首先清醒,唇邊的笑意不減,從昨晚一直保持到現在。
他真是壞呀……。
但是他一點也不後悔!怎麼說呢?擁有幸福的感覺真是棒透了!闡優就躺在身邊安睡,他後悔什麼呢?側過身緊緊擁住仍在安睡的她。
不放手,他絕對不放手。
闡優是被擁醒的,意識回復後,她忍不住往被子裡縮去。
單一扉大笑出聲,在被裡找到她輕琢。「早安,睡美人。」
「吻醒睡美人是要有代價的。」被底傳來悶悶的回答。
「喔?」
「首先你必須要是王子,還要有城堡,睡美人不嫁乞丐的。」
「妳在向我求婚嗎?」
闡優聞言鑽出被,大聲澄清:「誰跟你求婚啦!」
「縮頭烏龜,」他點點她的鼻尖。「終於伸出頭啦!」
她再度紅了臉,被他赤條條抱了滿懷,闡優喘口氣趕忙逃開。但是她怎麼逃都是白費,他的手堅定的不肯放開。
當單一扉又開始進行昨天的攻勢,吻的她神魂顛倒躺在他身下時,房門無預警被打開,露出柴居疑惑的臉:
「你在跟誰說話啊?」
單一扉挫敗地埋進蓬鬆的枕頭。
房內的香豔鏡頭雖沒給柴居給看到,看到單一扉的表情,他也料到了。
單一扉果然是狠角色,平日對女生坑都不坑一聲,一旦遇上闡優整個人就像火山爆發,真是服了他。
「你把鑰匙交出來,以後要按門鈴。」單一扉沮喪的口氣可以讓柴居暗爽好一陣子。
柴居笑嘻嘻地學清朝小太監:「碴。」
「怎麼辦?被抓姦在床了。」她故意用很擔心的口吻。
單一扉又被她成功惹笑,沮喪一掃而空。他對上她的眸子,說:
「怎麼辦?我好喜歡妳。」
闡優乍聞告白,愣了一下。她向來討厭將喜歡、愛這些字掛在口中說的人,現在才知道原來是要對的人說才會芳心竊喜。
她故意拍拍他的肩膀,嘆說:「我明白,凡人無法抵擋我魅力。」
單一扉爆笑出聲。房門被敲了兩下,門外的小太監忍不住催促:
「皇上,該早朝啦!」
 
 
大考完後,兩隻愛情鳥飛往美國遊學去。
柴居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大事,聯考完後就不見蹤跡,大概很有自知之明地蒸發去,說到這件事,單一扉忍不住暗暗咬牙,那天早晨被他「捉姦在床」後,為了避免孤男寡女勾動天雷地火,柴居便擅自卡進了他和闡優在圖書管裡中間的位置,一顆超礙眼的飛利浦電燈泡如影隨形跟了半個月,直到考完試才人間蒸發。
他明白柴居的好意,但是好友的不信任著實令他有些腦火,他又不是好色鬼,再說圖書館裡眾目睽睽,他哪裡有閒情逸致表演給人看啊!
柴居伸出手指在他面前左右晃動:「別小看男人的慾望啊!有一就有二,吳三不成禮,反正哪,乖乖聽我的,我又不會害你。」
是嗎?單一扉非常懷疑。
柴居喜歡當電燈泡的癖好簡直讓人難以望其項背。如果不是因為認識柴居太久,他實在懷疑柴居是否也喜歡著闡優?
不過幸好他現在已完全擁有闡優的時間,除了遊學之外,他們還跑到歐洲自助旅行,原本想暢遊南歐,後來南歐因為發生一點小暴動而作罷。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,不怕沒機會再去。
是的,還有很多機會。單一扉深深相信自己會娶闡優,所以他有半個世紀的時間可以擁有她。人的一生追求幸福,能遇上闡優就是他單一扉最幸福的事。幸福的定義是什麼?在他的心中,幸福就是闡優。
 
 
幸福來的那樣快,反而令人不安。
會是真的嗎?她闡優居然莫名其妙就戀愛了。
是戀愛。她明顯地被愛,而她最訝異的是居然接受單一扉。
起初真的很開心,但從歐洲回來後,她不自禁惶恐起來。不是扁低自己,但是她真的不明白,為何喜歡她?她並不特別好、或是特別美,嚴格說起來性格也不溫婉,不是討人喜歡的個性。情侶之間總免不了問:「你為什麼喜歡我?」「喜歡我哪一點?」她問不出口,所以一直在極幸福的雲端上暗暗含著一顆名為惶恐的炸彈。
怎麼樣也灑脫不起來。
怎麼樣也聰明不起來。
總在一個人的時候莫名想哭,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。因為太年輕,所以無法承受即將面臨的事;因為年輕,所以這一段注定只是年少輕狂而已吧?
如果只是單純的去愛多好?可是她卻忍不住去想,想那未知的明天,明天的明天,明天的明天的明天。
分手如果是必然,那麼至少要分的漂亮些,以後回憶起來才美。
她永遠也忘不了在法國的那幾天,她在鄉間看到滿坑滿谷的油菜花田,當下也不感單一扉安排好的行程,在滿滿的小黃花中像個野孩子似地跑來跑去,而他只是縱容著陪著她玩,他如此的完美,好到令她不禁難過。
原本約好明天一起看榜,但闡優意識回復之後,人早站在單家門口,單一扉才剛開了門,她便撲進他的懷裡,深深吸取他的位澤,用他的體溫溫暖自己。
單一扉牢牢反抱著她,直到她抬起頭仰望他。
「我們分手。」
單一扉臉色微變,回答:「不要,我們結婚。」
「啊?」闡優愣在他懷裡。
她那副呆呆的模樣不禁令他動情。「啊什麼啊?就許分手不許結婚啊?!」
闡優期期艾艾地辯駁:「可是我們才……你才十七歲。」
「然後呢?」
「我們…你要上大學。」
「然後?」單一扉發現她總把「我們」改口成「你」。
「上大學後你會遇見各式各樣的女孩,屆時你會後悔跟我結婚。」理智逐漸凝聚,代替先前的慌亂。
單一扉對上她的眼,真心真意的說:
「沒有比妳更好的了。妳放心,我爸媽完全支持我,等我大學畢業服完兵役,再找一公司就業,妳也可以讀書,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,我不會阻止妳,所以,嫁給我好嗎?」
「工作……你想做什麼?」
「隨便都可以啊。工作只要能維持基本生活,不用太挑剔。」
「可是你不是想念建築嗎?」闡優記得柴居說過。
「但是讀建築太浪費時間,到德國唸至少要花八年,我不想離妳太遠,而且國內也有一些不錯的學系,沒有一定要唸建築。」
闡優的俏臉微微變色。
「你神經啊!德國建築好你幹麻不去唸!放棄做什麼!」
奇怪,她生什麼氣?「妳為什麼想分手?」
「你為什麼放棄建築?」闡優也反問。
「我又還沒放棄,妳先回答。」
「反正我不許你放棄建築。」她展現出執拗的一面。
「我只想要妳!想娶妳!建築也沒有妳重要!」單一扉忍不住吼。
闡優摀住嘴,心頭被攪的亂七八糟。
她退開他的懷抱,看著他。
他才十七歲,理應胸懷大志、意氣風發,現在娶她,他是發瘋了是嗎?
她盯住他,很快便下了決心。
「我們去士林夜市吃東西。」
單一扉簡直快被她打敗。「等一下,我們正在討論,所謂的討論就是要有結果,就我所知,我們還沒討論出結果。」
「要不要去?」她問。
他轉身進屋拿錢,出來後仍堅持問:「為什麼想分手?」
闡優別過臉:「明天告訴你。」
 
 
她遲到了。
闡優從不遲到,單一扉之所以認定她遲到,是不願意相信她居然失約。找藉口:說不定塞車,有什麼好大驚小怪?但是他的心為何惶恐難安?
趕往她家的途中,朗朗晴空卻在瞬間變了臉色,一時暗了下來。
她最愛開玩笑,一切一定是惡作劇。一定是。
他浪嗆地步出公寓,站定。
還是不明白呀。為什麼?她要這麼做?
他茫然伸出手想承接什麼,但是除了雨水,什麼都沒有。
 

newbeatl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

7.
 
俗話說:福禍人自招。
既然是俗話,可見已經偶很多人領教過,所以這句話才能永垂不朽地流傳到現在。闡優算是徹底嚐到話裡頭的滋味,禍害源源不絕而來。
而且是男禍。
昨晚與高夫人打過招呼就想走人,誰知高夫人硬是拉著她介紹了兩個人認識,既然高夫人急著想拜月下老人為師,也就不會如此輕易放過闡優。試想:一個三十四歲的美麗女人,既有心理博士學位在手,又有父母遺留下來的遺產,唯一的缺憾是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,除此之外,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闡優至今為何遲遲不踏進禮堂?
女兒終究會嫁出去,闡優絕計不能再一直保持單身。女人需要男人保護,所以高夫人絕不承認自己只是一頭熱,因為闡優並沒有拒絕。
闡優就錯在沒明確地請高夫人別擔心,因為高夫人根本不懂得暗示為何物。
除非是假裝不懂,否則女人會不懂暗示嗎?
昨晚高夫人特地介紹的正巧是高、杜兩大家族的旁系血親,所以闡優還算有點印象。但是高夫人挑人的眼光還有待加強,一個人的個性如何由眼睛便可了解七八分,兩人半斤八兩是花心風流胚,打著自己家族有錢卻偏偏成不了氣候,注定只能從女人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。幸好只是旁支而已,否則杜高兩大家族的崩壞指日可待。
「壞死了!這樣批評人!」闡優拿這件事說給范雅廉聽。原因無他,今早一進辦公室就被俗艷的花海給淹沒,闡優猜大概也只有那兩位公子才會用這種典型的伎倆追求女人,於是邊搖頭邊理出一道走廊,把昨晚的事情簡單講了一下,末了還加上自己中肯的批評。
「我看人一向很準。這不叫批評,這叫論斷!」闡優自信滿滿。
「這麼多玫瑰花要怎麼處理?」范雅廉凝視著玫瑰花海。
「拿來泡茶。」闡優的提議。
「妳不是只愛咖啡?」這是前任助理林美華提供的消息,其實也不用強調,闡優學生時代就對咖啡情有獨鍾了,不難想像現在仍是愛不釋手。除了心緒比較難猜,闡優的習性倒是很容易摸透。每天下班回家吃闡揚的拿手好菜,然後寫稿,坐在地毯上聽一晚的音樂,凌晨一點多上床就寢。
「那就拿來泡咖啡好了。」
當然爾而也會異想天開,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。闡優仍是以往的闡優,面貌變得成熟,但是性子卻一點也沒變。很多老同學出了社會經過洗禮之後多少都會變,而闡優的不變讓她好安心好懷念,如同回到那無憂無慮的時光。
真是懷念呵。
離午餐時間前半個小時,范雅廉總算見到闡優招來的兩位男禍。抱著看好戲的態度,她沖了一杯茶找了個位置窩著,惹來闡優一瞪,她則報以甜美的一笑。
兩位男禍光看外表還算中上,不知闡優為何給他們的評語如此之低?
杜公子與高公子幾乎同時來到闡優的辦公室,見到對方彼此認定是情敵,像兩隻公狗為了一隻肉骨頭而對峙。
只是闡優這隻肉骨頭哪輕易給人奪得?
「闡優,妳願意跟我共進午餐嗎?」兩大公子同時開口,彼此看了一眼,「哼」聲隱隱可聽見。只是礙於闡優的面子,裝風度翩翩。
行動一模一樣,連台詞也一字不差,兩個人乾脆結拜成兄弟算了!這麼有默契!
「不願意。」斬釘截鐵。
兩人愣住,不相信自己聽到的回答。
女孩子都喜歡欲迎還拒這一套,他們應該是聽錯了。
「吃法國菜好嗎?」杜公子提議。女孩子最愛浪漫法國餐廳,陶醉在美好的氣氛下,奪取芳心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。
「不好不好,大白天的吃什麼法國菜,和我一起去吃日本料理吧!」高公子洋洋得意地反將對手一車。
兩人不是沒有女朋友,情人更是一籮筐。但是昨晚在見到闡優之後雖不能說驚為天人,她還沒美到這樣的境界,她的美在她的個性,雖然光從外表不能探知個性如何,她給人的感覺卻不相同,那種形於外的自信以及堅毅,懾服了兩人,也可以說是沒有過這樣的女人,所以更蠢蠢欲動。從高夫人那邊不費吹灰之力得到闡優的工作地點,今天便趕忙採取行動。
闡優用德文說了一遍「不願意」。
兩人滿頭霧水,聽不懂是哪一國的語言。
「她說什麼?」
「不知道。」
闡優又說了一句話。
這次他們還是聽不懂,但是知道是哪一國的語言。
「是日文。」杜公子十分得意的笑著。
「我也知道。」高公子九分得意的附合。
范雅廉在一旁笑得忍不住,徒呼痛快。他們還真的不知道闡優在耍他們。
闡優不耐煩地站起身,兩手插進白袍口袋裡,問:
「你們到底聽的懂哪一國話?」
「國語。」高公子傻傻的回應。
「我說了不願意。」闡優壓低聲音。
喔喔。看來闡優瀕臨發怒的邊緣。范雅廉楷掉眼淚,躲到偏遠地帶,不想沾惹到她的怒氣。
「只是一起吃飯而已。」杜公子從小就不會看人臉色。擺出花花公子的架式想要強擄人。
一本厚厚的書砸上花花呆公子的門面,另一本又緊接著要砸上來,兩人退無可退之下,只得狼狽地逃竄出去,不敢再回來,後知後覺的發現──
原來闡優是真的不願意,不是在拿喬。
范雅廉噙著笑,將丟出來的書歸回原位。
闡優的氣再看不見兩位呆公子後就消了。「妳笑什麼?」她瞪一眼范雅廉。
「妳老是這樣趕跑追求妳的人。」
「我又不喜歡他們。」她脫下白袍掛著。
「只要妳沒感覺就會狠心拒絕到底。」范雅廉沒有這樣的個性,所以到最後傷害的是自己。
「溫柔的慈悲。我才不想沾惹一身腥。」闡優找到錢包,拉著范雅廉往外。
「妳說的對。」
闡優摸摸她: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世方法,我的並不見的適合妳。」
是啊。別去想自己的事了。
「喂,妳當初為什麼接受他?」
「啊?」闡優決定裝傻。
「妳自己不是說不喜歡就會拒絕到底,妳沒拒絕他,可見妳……」范雅廉才不放棄這個可以捉弄闡優的大好機會,笑嘻嘻挑出她剛剛的語病。
「住嘴!我不要聽啦!」闡優摀住耳朵。
孩子都生了十七年,居然還想當縮頭烏龜,真搞不懂闡優的想法。
「至少妳得讓他知道闡揚的存在吧。」
雖然摀住耳,但范雅廉這句話還是結結實實敲進闡優的心裡。萬分後悔昨天晚上將一切告訴她,從此以後大概回不了平靜的生活。
早在見到她時便應該知道,心情至少得好一段時間才能回復。
而生活,就任它去吧。
 
 
亞斯企業大樓自有自助餐聽,地下室一樓提供午餐,如果不願意吃公司的伙食,自行外出午餐也可。
闡揚不喜歡費心在午餐上,因此乖乖選擇吃公司。
而且吃公司還有一個好處,可以收集各式各樣的資訊。
當柴居在餐廳的入口堵到闡揚,引起了不少人的窺側。
「我有話想跟妳談談。」
闡優約莫猜倒是什麼事,所以並未多問。但是第一次受到眾人的矚目,她忍不住在柴居身旁說:
「真好玩,大家都假裝不在乎你,其實偷偷在看你。」
「習慣就好。」
「你要請我午餐嗎?」
「那有什麼問題。」
「我想吃大餐!」
「小心肥死妳!」柴居嚇唬她。
闡揚顯然一點也不受影響,故意回嘴:「反正我有本錢。」
闡揚點了一套懷石料理,柴居倒是吃得不多,打量她的時間比較多。本來就對這女孩好奇,今早調了她的人事資料來看,才真的是嚇了一跳。心中隱約便猜測過,當她說她沒有父親的時候,眼神並非哀傷,而是另一種無法形容的神情。
闡揚的面貌既不承父親、亦不像母親,漂亮有之美麗不足;腦袋像父親聰明,心性則承襲母親。柴居早該知道,單一扉不排斥這個小女生的原因是她給人的感覺,有那麼一點像闡優,為了這個一點,單一扉便容許她出入他居住的地盤,卻粗心地沒發現原因。
「妳昨晚說從小就沒父親,那麼妳是從母姓?」單一扉居然沒想到這一點,是因為不想抱太大的希望嗎?
灌了一大口烏梅汁,闡揚凝起眉頭。「你不是已經看過人事資料?」
是啊。柴居意識到自己又問了一個蠢問題。
闡揚繼續:「我本來想多花一點功夫讓你們喜歡我,再告訴你們事實之後才會接受我。不過昨晚是個意外……我聽見媽媽和范阿姨的對話,忍不住就哭了,可是我又不能躲在家裡哭會被發現,只得跑出來找他。昨晚我媽媽參加一個宴會,她看見他,回來後就一直在發呆。」
柴居默默聽著,還沒理清頭緒。昨晚的宴會?那個訂婚宴?闡優居然出席!
「搬進那間公寓是我安排的,進亞斯企業的目的完全只有一個,就是接近單一扉。你知道為什麼的。」
柴居差點咬到舌頭,心中不斷反覆:早該猜到的……早該猜到的……闡揚的確是只有單一扉和闡揚才生的出來。
「媽似乎從不曾打算讓我知道我的爸爸是誰。搬回台灣後憑著一絲線索我才查到。倘若我們一直住在德國,我也不會知道誰是我的父親。」她的線索來自於商業週刊,闡優對商業向來不感興趣,會訂商週也絕非培養興趣,對此稍加調查,答案得來全不費工夫。
「德國?」柴居喃喃覆誦。難怪翻遍全台灣也找不到人,原來跑到德國去了。
「闡優在德國念心理學。」
「幹麻跑到德國去?」
「你也覺得?」闡揚禁不住眉開眼笑。「經過我的調查,老爸他──你不介意我這樣稱呼他吧?──最喜歡建築。德國什麼最有名?」
柴居接口:「建築!」然後不可思議。「她要逃開,卻偏偏逃到德國去?!」
「也許她想在那邊遇見他吧。」闡揚提出她的看法。除此之外,無法解釋闡優跑到德過去的原因。
「兩個人都是笨蛋。」柴居抱住頭,差點興奮地跳起來。
「因為她還愛他,所以我才會採取行動,媽她……似乎已經打算好要一個人孤獨終老。我不想要她心裡難過卻在我面前裝得什麼事都沒有!她才三十四歲而已,不該為了我……」
未盡的話語,柴居點頭表示他都知道了。
「也許不光只為妳。妳昨晚還聽見什麼?」柴居拍拍她。
「媽媽說不希望成為他的負擔。」
「當然是指當年。」
原來如此。柴居終於明白。
女孩的想法與男孩不同。單一扉想娶她,闡優卻不想成為他的負擔。太年輕了,沒溝通好彼此的想法,所以才會不告做出這樣的決定。
變成三立電視台的通俗肥皂劇!
真是濫透了!闡優為什麼不相信單一扉?這些年他看著單一扉掙扎、痛苦,好幾次絕望……他看的連身為旁觀者的他都覺得於心不忍了,為什麼闡優可以這麼狠心呢?
「笨蛋!」柴居忍不住敲了一記木桌出氣。
「喂,你罵我的父母笨蛋,間接就污辱到我!」笨蛋生出來的東西會是什麼!
闡揚當然知道柴居只是在生氣,但就是忍不住想逗他。
「妳當然也是笨蛋!」柴居乾脆連她也一起罵。「既然知道單一扉是妳爸,幹麻現在才行動?」
奇怪了!兇她做什麼?!「你以為我有什麼能力?光想辦法查到單一扉的住址就花了我不少時間!」闡揚不敢說的是:其實她是最近一年才興起找單一扉的念頭。不是為她自己,而是為了那個笨蛋老媽。她能沒有父親,但是老媽不能一直一個人。以前年紀小並沒有多想,而這兩年年紀漸增,才逐漸考慮到老媽的終身幸福。
她當然不敢告訴柴居,免得先被分屍。
「妳爸等了多久?十七個春夏秋冬就這麼過了!」
「人家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,老爸差一年才可以打平她的紀錄,你兇什麼兇!」闡揚忍不住耍嘴皮。
「妳不懂,闡優還有妳,妳們彼此相依仍然可以擁有幸福的感受,妳昨晚也說過。可是單一扉只有一個人,他的父母是考古學家經常在世界各地奔走,也沒有再替他添一名手足。他體貼父母恩愛,一個人留在台灣卻比誰都渴望擁有幸福溫暖。闡優莫名消失,他原本可以另求幸福,但是執著於她,認定她才是他追求的幸福。他也可以退而求其次,去尋找第二個可以給他幸福的女人,我不記得勸過他多少遍,他卻說那樣的幸福他不要。我被他的堅持打敗,也被他深深吸住,那種在他身上的特質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。我一直陪著他、看著他,非旦因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也很想看看到最後的結局會是怎麼樣。我在心中一直默默祈禱不要再讓他等下去,一邊卻又害怕萬一他一直等下去,等到白髮蒼蒼,那該怎麼辦呢?」
闡揚看著他,不禁深深為這兩個男人懾服。
「我來了呀,我專程送幸福來的。」她笑。「謝謝你,柴叔叔。老爸有你這樣的好朋友一定感到很幸運。」
柴居忍不住說:
「不過妳老爸一心想要『幸福』,老是忘了他身邊有的『幸運』。」
闡揚哈哈大笑,頓時化解剛剛的氣氛。
「我還沒告訴單一扉,是想先聽聽妳怎麼說,妳有別的計畫嗎?還是希望我來開口?」
她沉吟一下。「本來是有的,但是昨晚被打亂,目前還沒有很具體的想法。」
「幹麻一開始不說清楚?」
「那不是很奇怪嗎?憑空冒出一個十七歲的女兒,你不會嚇死嗎?而且我希望他會喜歡我,而不是恨我。」她也有她的隱憂。
「別胡思亂想跟妳媽一樣。他高興都來不及,哪有空恨妳?」
「對啦!我媽她到現在還不承認一直愛著老爸。所以與其告訴他闡優在哪裡,不如點闡優這塊頑石,讓她主動化解出現在他面前來的好。強硬的手段只會讓老媽逃去躲起來,做一隻縮頭烏龜。」這也是闡揚選擇不一開始就直接告訴單一扉的原因。
「有道理。」
的確,單一扉等太久,萬一闡優再度竄逃,還不如闡優自己想通主動現身。
因為……本來就是女生自己想不開啊……
「那當然。看是誰生的啊。」闡揚瞳仁裡閃爍著安心。有了柴居這位聯盟,事情彷彿已成功在望。
比一個人孤軍奮鬥好多了。
接下來只剩老媽那一關。
有什麼辦法能讓老媽自動鑽出龜殼呢?什麼辦法?……
這才是最傷腦筋的吧。
 
 
午夜十一點。月亮被雲遮住,世界更形黑暗。
闡優飢餓難耐,躡手躡腳溜進廚房。
之所以偷偷摸摸乃深怕吵醒她的寶貝女兒。
好不容易找到一包泡麵,正準備開火煮水,廚房大燈被「啪」地捻亮。
完了,被抓到了。──她已經可以預期女兒又要發表什麼高論。
「妳又肚子餓了?」老媽晚餐吃的很多耶!闡揚叉著腰,兇八八吼她老母。
「我工作量大嘛。」闡優細聲地辯解。
「鬼扯!明明就喜歡熬夜!」
喜歡熬夜、喜歡喝咖啡,都是一些傷身體的事。闡優老是拿她的話當耳邊風,吹過就算了。她的確是拿她沒輒,可是……「妳也要想想妳的身體,每次都讓我擔心!」柔情攻勢一出,闡優立即化為一攤水。
「好女兒,妳不是睡了嗎?」她陪笑。
看見闡揚房間沒燈光,以為她睡了,所以才敢作壞事,結果卻還是被抓包。
闡揚捲起袖子佔去大廚的位置,緊抿唇不發一語。
「妳生氣了喔?」闡優小心翼翼地試探。
「一有風吹草動我就會醒,妳又不是不知道。」闡揚拿走她手上原本打算用來煮開水的茶壺,把她推出廚房。
「想吃什麼?」
「三明治。」半夜女兒還做消夜給她吃,真是太感動了!
「飲料呢?」闡揚幾乎整個身子幾乎鑽進冰箱找材料。
嗯,幸好她下班剛好經過麵包店帶了一條白土司……冰箱還有半條煙燻火腿、洋蔥、番茄、萵苣,夠做一個超大三明治了。
「咖啡。」闡優完全不假思索。
「不行!」闡揚回頭兇了一句,再把注意力轉回冰箱裡。「一天到晚喝咖啡……」眼睛搜尋到一小袋柳橙。「我榨橙汁給妳喝。」
「喔。」不敢有所反抗,闡優乖乖閉上嘴回客廳捻亮美術燈,音樂輕輕流謝在客廳裡。
這樣的女兒真是不錯。可是……闡揚超乎年齡的成熟,是因為她這個做母親的不成熟所造成的嗎?
仔細一想,闡揚從不曾向她要求過什麼,連「爸爸」一詞也沒聽過她問起,彷彿把只有她們兩組成的家當成天經地義。她生下闡揚,闡揚卻把照顧她當做職責,老早便學會一手好菜,家事是有空的人打點,通常闡揚會做的比她多。因為懶,所以很多小事忽略了,並未曾深思女兒小小的腦袋在想些什麼。
「好了。」闡揚將餐盤放在小桌上,順勢在闡優對面坐下。
闡優從太虛神遊回來,咬一口特大號三明治,對著女兒發呆。
「妳幹麻?」雖然老媽常發呆,但對著她發呆還是頭一遭。
闡優嚥下一口火腿,美乃玆和煙薰肉搭配起來真是美味。「阿揚,妳有沒有想要什麼?」
吃錯藥了?闡揚打算靜觀其變。
「妳從小就沒跟我要過東西,做媽的有點良心不安。妳想要什麼?」
老媽自責的模樣讓她忍不住想笑。
想要的東西沒有,想要的人倒有一個。不過說出這個人的名字,老媽鐵定嚇死。
「要什麼?」再三催促。
「妳大概給不起。」闡揚悶哼著,已退為進。
「給不起?」闡優猜道:「很貴嘛?」
依單一扉的身價而言的確很貴。闡揚點點頭。
闡優咬一口吐司邊腳。「大概多少錢?」銀行裡的存款有多少?她暗想。難得女兒有想要的東西,再貴也得咬牙買下!
「如果是妳要買的話,一塊錢都不用花。」
闡優被模擬兩可的話搞的一頭霧水。「這麼好,什麼東西?」
是她先提的,所以不能怪她。好吧,至少可以不提名字,少嚇闡優一會。
「不是東西,是人。」
「人?什麼人要用錢買?等等──人又不能錢買,又不是買奴隸!」
「我的爸爸。」
闡揚早就知道她的表情會嚇呆,可是沒道理會臉紅啊!
砰!砰砰!砰砰砰……
心跳越來越快。冷靜!冷靜!
闡優極力鎮定。「妳今年幾歲?」
老套!轉移話題。「十七歲。」闡揚將敵手的棋路都已經想過一遍。反正就是要逼她,逼她想通為止!
「妳已經過了要爸爸的年紀。駁回!妳還想要什麼?」太好了,輕而易舉逃過一劫。
「爸爸。」既堅定又肯定。
闡優差點弄掉手中的三明治,定定望向闡揚,認真說:
「妳想知道妳的爸爸是誰?還是想要妳的爸爸?以前妳不問,現在都長大了才問,知道又如何?妳都十七歲了啊!」
「不是因為我,而是因為妳。總有一天我會走,我會去追求自己的夢想,到時妳只剩一個人生活,我會擔心,我會放不下妳。以前不問,是因為我可以待在妳身邊照顧妳;現在我問,是因為我已經長大了。如果沒有人在妳身邊,我真的會走不開。」
望著她的堅定,闡優撫慰她:
「我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的,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很好啊!我又不缺手斷腳,不需要人陪的。」
「如果真是如此,我會看不出來嘛?」
闡優一臉困惑:「什麼?」
「妳明明就需要人陪!需要人保護!承認吧!妳心中一直只有他而已,妳為什麼不去找他?去告訴他一切!妳以為只要妳不說,痛苦便會消失嘛?」
闡優惶恐地摀住雙耳。……不會吧,女兒她都知道了嗎?
不!不要聽!不會的!她從來都沒告訴過闡揚任何事!
但是不說,那種感覺為何隱隱約約又從心底浮上?
「妳又要逃了?摀住耳朵就能逃的了嘛?就算我不說,妳的心也渴望著不是嗎?」
闡揚的聲調引來已經入眠的范雅廉。「闡揚,怎麼了?」
啊!……糟糕!她是不是逼太緊了?
闡揚伸長手摟抱住闡優,低聲道歉。
范雅廉上前將兩個母女環抱住。「吵架也是促進溝通的方法。」
「我又沒吵。」闡優放開蓋住耳朵的手。表面上神色自若,一顆心卻抖的厲害。
叮咚!
十一點半。這麼晚了會是誰?
闡優阻止兩人,起身去開門。
是一個體面的陌生男人,闡優看了一眼大概知曉,是范雅廉傷口。
「找雅廉?」
男人似乎碰了多次釘子,因此當闡優如此善意,忍不住張大眼微微淺笑。「是的,她在嗎?」
「誰啊?」闡揚忍不住問。
范雅廉猜出來者為誰,馬上躲回客房。
「幫我招呼客人。」闡優交代一聲,旋即追著范雅廉而去。
太好了!有事忙就可以按耐心頭的蠢動。就當女兒什麼都沒有說過。
「能查到這邊來,他一定費了很多心力。」闡優靠住房門,並不打算進房。
「不過晚上十一點半跑來,這個男人是不是有病啊?」闡優故意說。
「才不是!他是急著找我才──」范雅廉在闡優的注視下羞紅著住口。
「既然知道他急著找妳,妳還躲進房間?」
「有時候妳真的很壞!」她忍不住埋怨。
「偶一為之,看情況囉!」
「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。」范雅廉低下頭,情緒低落。
「那麼就聽他怎麼說。用聽的不用面對,妳可以側對。」闡優皮皮地提供意見。
「事不關己妳才笑的出來!」
被她一說,闡優愣住。
是啊……事不關己則已,一關己則亂。
「事情總是要面對的。」吐出這句話,闡優自己也嚇了一跳。
「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送還給妳!」范雅廉瞪她一眼。
唉!她就知道!范雅廉才不會好心放過她!剛剛跟闡揚在客廳講的事都被她知道了啦!
逃避?面對?
她當然也想面對啊,可是…她要面對什麼?去告訴他闡揚的存在?得了吧!都那麼久了,人家說不定已經忘了她,又何必回去糾纏他?
她沒有逃啊,只是根本不需要面對嘛!
「妳去哪?」
范雅廉越過她,回了一句:「當然是去面對事實啊!」
闡優追上去,早她一步進客廳,帶闡揚出門,留一屋子的寧靜給他們。
「去哪?」闡揚被硬拖出家門。
「散步。」
「現在?!」不可置信!十一點半散步?老媽有病啊?
「難得嘛!」闡優丟了件薄外套給她。
「可是范阿姨她……」闡揚仍不放心。
「放心!要怎麼樣早就怎麼樣了。走吧!」
一輪明月露出臉,微弱的星子嵌在夜空中,夜晚讓污濁渾沌沉澱,也讓人們打開了心門。
「媽──」闡揚還想問一堆問題。
「噓,不要說話。」

newbeatl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

1 234